在济南唐王镇司家村蔬菜交易市场，一见到陌生人，等待客户的菜农们就会蜂拥而上。这十多天来，这个享有“大白菜之乡”美称的镇，由于蔬菜滞销而显得比较冷清。
最近中国多地出现的蔬菜滞销，引起农业部、商务部等部门的高度关注。农业部22日发文称，将从加强产销衔接、强化营销服务、加大加工储藏、合理安排生产及抓好信息引导等多方面着手，稳定蔬菜生产发展。商务部也迅速采取措施缓解个别地区蔬菜市场供求矛盾，帮助解决农产品“卖难”，维护市场平稳运行。
商务部发言人姚坚23日表示，各地商务部门将会同农业等部门采取措施，全力缓解少数蔬菜品种出现的“卖难”问题。姚坚称，下一阶段，将从促进产销衔接、拓宽发布渠道、建立救助机制等方面着手帮助农民解决卖菜难。
卷心菜成了伤心菜
25日上午，在驶往济南市历城区唐王镇的一辆疾驰汽车内，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见闻，讨论的焦点就是卷心菜。这十多天来，由于蔬菜滞销，这个享有“大白菜之乡”美称的镇子在全国出了名。看到问东问西的人，路边的小吃店店主很快就会本能地反问：“又是记者吧？”
在唐王镇司家村蔬菜交易市场，一见到陌生人，等待客户的菜农们就会蜂拥而上。司家村的村民长年种植卷心菜，“估计90%的人家都种。”一位村民大概估算了一下。今年，卷心菜的行情很差，“便宜又卖不动。”
“每斤卷心菜的成本价在3毛5分左右。”在自家的地头，种植卷心菜二十多年的老湛算了一笔账：按一亩地计算，塑料布近千元、鸡粪500元、化肥450元、浇水90元、耕地50元、种子40元、栽植人工150元，算下来一亩菜的成本两千多元。按照每亩五六千斤产量，每斤成本在3毛多，如果竹架也要更换，成本会更高。
但眼下，菜农向外批发的价格只有1毛5分，远远低于成本，“卖一斤亏两毛，不卖亏得更多。”然而就是这么低的价格，仍然没有多少顾客，年过花甲的老湛和老伴儿从凌晨就开始忙活，可直到下午两点还是没接上生意。
由于卖不动，一些菜农的卷心菜在地里开了花，菜农老韩站在自家的菜地，随手扒开几棵卷心菜，就能看到里边包着的小黄花。“这样的菜等于废了。”一周前，老韩的妻子在把一亩多开了花的卷心菜锄掉后，去章丘打工，“那一亩地，一分钱都没卖。”
“种了二十多年卷心菜，从来没卖过这样的价格，也从来没这么亏过。”老湛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在批发和零售环节，卷心菜同样不太受欢迎。在匡山农产品批发市场做卷心菜批发的李先生说，往年这个时候，卷心菜的批发价在每斤四五毛钱，去年偏高，达到七八毛。今年价格突然降下来以后，原本一天能卖一车的菜现在要卖整整两天。
“不过，叶菜类蔬菜虽然贱卖，但并没有便宜到几分钱的地步。”济南市商务局、物价局相关负责人以及一些菜农和蔬菜批发商均告诉记者，除非是质量很差的菜，济南的菜基本没有出现过几分钱的情况，“正常价在1毛以上。”
南北方蔬菜撞车了
今年的叶菜类蔬菜为什么如此贱？济南市农业局总农艺师王奉光认为，出现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气候异常，“今年北方出现倒春寒，影响了部分蔬菜的生长，例如卷心菜的上市时间就推迟了一段时间，本来可以和外地菜的上市时间错开，可今年本地、外地菜撞车了，供应量加大。”
种植面积扩大也是导致部分蔬菜价格上不去的因素之一，济南市商务局副局长张欣分析，去年南方受阴雨天气影响，南方菜进入北方市场晚，导致菜价总体偏高，这激发了农民种菜的积极性，不少人盲目扩大了生产。卷心菜批发商李继生的蔬菜是从长清区一个村子批发来的，今年他能明显感觉到那里种植蔬菜的农户多了起来，“原来还有农户种点别的，今年家家户户都种菜。”
据统计，济南卷心菜的种植面积长年稳定在1.5万亩左右，今年稍有增多，增加到了一万七八千亩。王奉光认为，尽管有所增加，但这两三千亩并不算太多。不过现在蔬菜已经进入全国大流通环节，其他省市的蔬菜价格波动会直接或间接地对我省市场产生影响，唐王镇一位菜农就能感觉到，最近来镇上拉菜的外地商贩少了，“别的地方菜多了，来我们这的人自然会减少。”
除此之外，日本核辐射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人们的恐惧心理，人们对叶菜类蔬菜的需求相对降低。
菜农期盼政府出手
都说“菜贱伤农，菜贵伤民”，但无论是贵与贱，对于老百姓来说都不是好事。对此，山东省蔬菜协会秘书长孙继祥表示，由于信息不对称和议价能力弱等原因，散户的抗风险能力很弱，一旦出现“菜贱伤农”，会导致来年种植面积减少，引发未来价格升高，再走向“菜贵伤民”的恶性循环。
面对这样的循环，菜农老湛很期待着政府拉一把：菜价涨了，老百姓日子难过了，政府会出台政策稳定一下；菜价跌了，菜农日子难过了，政府啥时出台相关扶持政策啊？
一个得到公认的做法是，成立合作社，由合作社出面与流通环节签订单，让农民及时了解市场变动，这样能对种植品种、规模、定位起调节作用，以基本保证销路，提高菜农的议价能力。济南市农业局人士表示，菜价由市场来定，农民种菜自然要承担一定风险，可是农民的致命弱点就在于掌握的信息有限，把握不准市场动向，这样才会经常出现跟风种植的情况，“尤其像卷心菜这样种植方式比较简易的品种，更容易跟风。现在的农业生产已不单纯是产量的问题，最重要的是市场、效益，是城乡是否统筹运作。引导不对路，没有市场开拓能力，依然按照计划经济模式下‘种棉花’的思路，出事了才知道抱佛脚，只让农民蒙受损失。”
山东省蔬菜协会人士表示，要依托农业部门尽快建立专业化经济运行的协调机构，引进和转化一批懂市场、明白营销机制的人才，每月发布市场供给、价格波动等信息，“不懂经济行情的引导不了农民生产。”
也有人表达了更为直接的愿望，对于老韩来说，眼下最为紧迫、切身的需求，是“希望国家能像补贴粮农那样，也给我们菜农发一些补贴，起码能把肥料的钱补上。”也有人想把菜拉到市区卖：既然钱都让中间环节赚走了，为什么不能让农民直接进城卖菜？一位菜农说，他们如果自己进城卖菜，有被查、被罚款的风险，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摊位，就算找到，摊位费也不是个小数目。“所以现在只能指望别人到地头拉菜。如果政府能出台政策，让我们直接到城里卖菜，也许会好很多。”一位菜农说。
关注菜价：蔬菜进城走不出流通怪圈
逐渐升起的太阳驱散了晨风中的丝丝寒意，8点钟的建新农贸市场开始显现出活力。习惯在这个时候采买家中一天蔬菜的市民邢梅，开始在菜市场“巡视”，“卷心菜每斤六毛”，“菠菜每斤一块”，“一斤黄瓜一块五”，市场中菜贩的一连串报价，打破了邢梅的想象：“都说蔬菜滞销，烂在地里都没人要，怎么市场上的菜还是挺贵呢？”
两条不同的菜价曲线
和邢梅在农贸市场的感受一样，25日，在济南历山路的一家大型超市里，每斤1.6元的黄瓜、2.4元的茄子和2元的土豆，也让前来采购的市民顾冉挑选起来“手下留情”，“怎么都说菜价降了，可我就是没看出来呢？”
就像顾冉和邢梅的疑问，来自不同渠道的数据信息，反映了两条不同的蔬菜价格曲线。
记者25日从山东省农业厅了解到，截至上周(4月18日-24日)我省蔬菜批发平均价格2.90元/公斤，较上年同期下跌15.16%，周环比价格下跌了11.94%，连续第7周呈现下跌态势。在山东农业信息中心监测的35种蔬菜中，有28种蔬菜的价格上周出现下跌，其中蒜薹、西葫芦、青椒价格的下降最为明显，分别达到了44.64%、31.76%和31.32%。
虽然市场批发端的价格逐周下跌，但在进入超市、农贸市场等零售终端后，我省蔬菜的价格并没有呈现同样的下降曲线。
山东省物价局每周公布的我省重要零售商品超市销售价显示，进入4月份，黄瓜、茄子、西红柿和土豆这4种重点蔬菜的价格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下降。比如土豆，4月22日我省超市平均零售价为每斤2.29元，而15日、7日和3月31日的零售价分别为每斤2.15元、2.14元和2.16元，不仅没有降价，还有小幅上涨；像西红柿，最近4周价格监测时点的价格每斤分别为2.28元、2.41元、2.45元和2.43元，呈现小幅波动的行情。
山东省农业厅数据显示，今年一季度，我省蔬菜批发价格平均为1.91元/斤，同比上涨0.43%。与上年同期相比，所监测的35种蔬菜，16种上涨，19种下跌。其中尖椒、冬瓜、大蒜、苦瓜等涨幅较大，分别上涨50.61%、41.19%、40.97%和34.51%；而大白菜、油菜、生菜、菠菜、芹菜等叶类菜价格则大幅下跌，分别下跌55.13%、42.01%、41.77%、41.69%、32.74%。
“生产端的价格确实有所下降，但由于有很多中间流通环节，降价还没有完全反映到零售端。”山东省农业信息中心人士表示。
流通成本上升之痛
25日上午9点半，济南七里堡蔬菜批发市场里一场小的争吵，让早就忙成一片的蔬菜交易更加火爆。
“你怎么一块五毛五就卖了呢？这不是得倒赔100块钱吗？”刚到旁边抽了根烟的内蒙古蔬菜批发商老高，听说媳妇这个价钱卖了一吨土豆后，忍不住大声嚷了起来。“我从内蒙古拉了5吨土豆过来，赶了1000多公里路啊，算下来柴油烧了快200升，一升七块三，油钱就1300多元，再加上过路费、过桥费、吃饭住宿、市场管理费、装卸费什么的，光运输成本就2000多元了，还有一路上的损耗，合每斤土豆两毛多钱呢，加一毛五就卖，这不是倒赔钱吗！”看到有人上来调和，老高大声对同行算着账。
“别管你是从1000多公里的内蒙古来，还是从10公里以外的唐王来，只要一进这批发市场，每斤菜立马就得加个一毛多钱。”来自历城的菜贩夏明告诉记者。
“你看我卖的卷心菜，原先就是日本地震的时候，传着说有辐射，才降到8分钱一斤，现在风声过去了，收购价已经涨到一毛六左右了。”夏明告诉记者，市场上的卷心菜批发价要每斤两毛五左右，加价至少在50%以上。
“是加价了，可钱不是我们赚的。”夏明说，“我这车每次去唐王能拉4吨菜，到七里堡10公里。现在市场管理费又涨了50元，涨到400块了，合每斤2分钱。再加上卸一车菜怎么也得四五个人，现在一个小工每天是80块，比去年又涨了20块，又是400块钱，再合2分钱；再加上卷心菜水分大，放时间长了会掉秤，再加上坏了的、质量不好的，损耗能占1/10，折算下来又是每斤2分钱左右。再加上我在市场这边租的房子，每个月房租水电、我们夫妇两个的吃饭、花销，都指着卖菜赚出来，差不多合每斤5分钱吧，算下来，一斤菜至少得加价一毛多才勉强保本。”
与七里堡蔬菜批发市场相邻的乐购超市里，25日生鲜蔬菜区的卷心菜每斤0.55元，白菜每斤0.5元，黄瓜每斤1.55元，同样比批发价要高出50%以上，“超市里的菜要保持新鲜，每天的损耗最高能达一半以上，再加上我们分装、包装还有分摊的物业成本，自然都得加到零售价里。”正在给甘蓝包装、打价签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。
对于现在的菜价，夏明苦笑道，“其实我们加的价跟往年没什么区别，只是去年又是春寒又是旱灾，菜价涨得厉害，流通环节的加价就显不出来了。今年种菜的多了，再加上现在又是集中上市的季节，菜价本来就该回落，价格一低，就好像我们在中间加了多少钱一样。”
菜价进入下跌通道
“市场上的菠菜还是七八毛钱一斤，听说10公里外的唐王镇，地里的菠菜才一毛五一斤，什么时候城里的菜也能真正便宜下来呢？”对于记者的调查，专门从老东门跑到七里堡蔬菜批发市场买“便宜菜”的市民孙淑英对记者说。
山东省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蔺栋华解释说，菜价由种植成本加流通成本组成，种植方的价格虽然下跌，但中间流通环节的价格并没有下降，所以消费者感觉菜价没降。
山东农业信息中心人士表示，相比去年春季我省蔬菜价格的高企，今年一季度我省蔬菜价格呈现稳中有降的态势，“按照正常的蔬菜价格周期来看，进入四五月份，菜价就逐渐进入了下跌通道。目前在我们纳入统计的35种重点蔬菜中，只有一半蔬菜价格出现下降，随着成熟季的到来、供应量的增加，价格出现下降的蔬菜种类会越来越多，届时老百姓会感觉到菜价真的是便宜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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